九十二

  《玉兰有信》被强制改名成《瞭望人生》，做成一线类访谈节目。
  韩珍有悟性，也下足功夫，化妆，吃饭，午休，有闲暇会调出同类型片子，从提问方式，控场习惯，技巧，一一留心学习。
  开播前两期，进展顺利，反响也热烈，广河集团的投资，产生了品牌效应，一家大型啤酒厂和轮胎企业也砸钱做了节目赞助商，创下的实绩显着。
  唯一美中不足是软广植入出现口播时长分配的纰漏。
  恰好，玉兰台官网公示了原主任被调岗的消息，副台长霍政接替做新闻中心代理主任。
  他似有意捧一捧韩珍，只让后期组尽快纠正调整，没摊上台面说教，还给她调换了更大的演播厅，与叫方磊的财经新闻主播共用。
  娱乐综艺吸金力强，在电视台却处于鄙视链下端。
  特别是自诩阳春白雪的新闻部，将文娱中心一众能歌善舞，“美色”出挑的主播，贬成下里巴人。
  方磊阴阳怪气，“她做主持人，苦读进名校，到最后，不过是在大荧幕上念广告的。”
  搭档帮腔，“可不就是，就她的背景人脉能招商到广河，肯定走什么捷径了，难怪副台长哄着，一档综艺访谈什么水平？还让我们挪演播厅，张主任陪同参加音乐节后就离职，韩主播也在，八成脱不开关系。”
  “公告上说是正常人事调动。”助理气不过，小声嘟囔，“珍姐人本来就温柔，有观众缘，是软性条件好，收视数据又不能作假，各凭本事吃饭！”
  搭档睨她一眼，“你还是外协？等她地位上来，总得让你进台聘吧，护这么凶，好歹图个旱涝保收啊。”
  方磊戏谑笑一声。
  韩珍这时推门进来，对话声立刻停止，她忽视这气氛的诡异。
  “方主播，我落了东西，没打扰你录制吧。”
  搭档不敢看她，为方磊整理西装，他面上仍旧一团和气，“不打扰，我这还没开始。”
  拿走外套，助理紧跟韩珍出来，“珍姐，刚才他们说你…”
  她向来不甚在意，也不多问，“后期没有需要调整补录的，你可以下班了。”
  谁在职场没点八卦，标签。
  一姐筱涵上月相三次亲，被台里好事者在咖啡厅撞见，也造谣，说她是结婚狂。
  助理憋半晌，说了声好。
  韩珍思忖一会儿，“小辛，月底收视和招商出了成绩，我跟副台长提你转正的事。”
  小姑娘刚还委屈没占口舌的上风，此时表情一瞬被点亮了，喜滋滋抱住她手臂，“珍姐最近爱喝的冰镇凤梨汁，我天天给你买。”
  不知是怀孕，体内激素紊乱浮动，还是天气逐渐燥热。
  韩珍这几天迷恋冰饮，保姆榨过各种水果，蔬菜汁。
  唯独甜口的凤梨汁她最喜欢。
  但只能悄悄喝，躲着季庭宗，他不让，觉得贪凉伤身。
  助理跟她告别后，天阴沉沉的黑，迈腾泊在停车坪等她。
  车门打开，扑面清爽带凉意的男士旷野香，何昭递出一份采访稿，指节莹润修长，“雷老先生被安置在私人医院，有保镖保护安全和隐私，稿子你看看，我的手机号写在背面。”
  韩珍嗯，低头翻开，“多久采访？”
  何昭说，“约好的周末。”
  她点头，想起跟季庭宗约定的两周，转瞬还剩几天，心事重重的，“我可以。”
  看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，尚早，他又问，“一起吃个饭吗？”
  韩珍注意力全在稿件上，“今天不方便。”
  “外面热，你坐副驾驶看，车里有空调。”
  何昭侧身示意她。
  坐上去，车身就缓缓启动了。
  韩珍一愣，抓紧安全带，“这是去哪？”
  “挪车，外来车辆这里限停。”直至在路边车位又泊停，何昭笑出声，“韩小姐干嘛这么紧张。”
  她坐直，“是我误会了。”
  “误会我什么？”何昭侧头，眉目清隽毓秀，低暗灯光令他白皮肤像是罩了层柔晕。
  无论男人女人，极致的姿色，像酒精，罂粟，蜜蜂尾刺，触及就会又痒又昏。
  颜丽欣见过他几面，以前只热衷八卦艳闻，也破天荒关注起了新闻，说他本人比明星好看，更比电视上看着更白，更俊。
  韩珍睫毛猛颤两下，何昭懒散扶上方向盘，牢牢与她四目相对，抬眉提醒，“你手机响了。”
  黄桥半小时没等到她，来了电话。
  “再接不到您，我得汇报了。”
  “我就在路口，你开过来。”韩珍匆匆下车，腿被护栏拌了一下，险些跌倒。
  何昭语气着急，“你小心。”
  她自己也胆战心惊，稳住了阵脚才摆手说没事。
  晚上脱衣服洗澡时才惊觉，腿骨青紫了一片。
  保姆掐着时间，等她泡够二十分钟敲了次门，“韩小姐，水温可以吗？”
  “可以。”她抹了药，脚翘在浴缸边，揉搓着泡沫。
  再十分钟，季庭宗换过睡衣，正看电视，握着遥控器指了指，“再问问。”
  保姆又敲门，“韩小姐——”
  “我没摔倒。”
  声音从门里透出，又细又弱。
  天气热，汗津津她一点也受不了，浴室已经铺满了防滑垫。
  门下一瞬就被推开，季庭宗挽上衣袖，“这么久没动静，我帮你洗。”